撰文：Vitalik Buterin
編譯：Luffy，Foresight News
十年來，我最珍視的回憶之一，是去柏林一個被稱為 Bitcoin Kiez 的地方朝聖：位於克羅伊茨貝格的一個地區，那裡有十幾家彼此相距數百米的商店，它們都接受比特幣付款。這個地區的中心地帶是 Room 77，這是一家由 Joerg Platzer 經營的餐廳和酒吧。除了接受比特幣之外，這裡還充當了社區活動中心的角色，各類開源開發者、不同派別的政治活動家經常在這裡聚集。
Room 77，來源：我 2013 年在 Bitcoin Magazine 上發表的文章
兩個月前，我又有一段的類似記憶：PorcFest，這是新罕布什爾州北部森林中的一次自由主義者聚會。期間我們吃飯都是在一些名為「革命咖啡」和「煽動性湯、沙拉和冰沙」之類的小型快餐廳，這些餐廳當然也接受比特幣。在這裡，我們既討論比特幣深層次的政治意義，也交流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它。
我之所以提起這些，是因為它們讓我想起了加密貨幣背後的更深層次的願景：我們來這裡不僅僅是為了創造孤立的工具和遊戲，而是全面構建一個更加自由開放的社會和經濟系統，其中技術、社會和經濟等不同部分相互契合。
「Web3」的早期願景也是如此，朝著類似的理想主義但略有不同的方向發展。術語「Web3」最初是由以太坊聯合創始人 Gavin Wood 創造的，它原本是一種思考以太坊是什麼的不同方式：Gavin 沒有像我最初那樣將以太坊視為「比特幣 + 智慧合約」，而是更廣泛地將其視為一個由一系列技術共同構成更加開放的互聯網堆疊的基礎層。
Gavin Wood 在他的許多早期演講中使用的圖表
當免費開源軟體運動在 20 世紀 80 年代和 90 年代興起時，軟體是很簡單的：它在你的電腦上運行，並讀取和寫入電腦上的檔。但如今，我們的大部分重要工作都是協作，而且通常是大規模的。即使應用程式的底層代碼是開放且免費的，你的資料通過由一家公司運行的中心化伺服器進行路由，該伺服器可以任意讀取你的資料、更改你的規則或隨時將你平臺化。因此，如果我們想將開源軟體的精神擴展到當今世界，我們需要程式能夠訪問這樣的共用硬碟，它用於存儲多人需要修改和訪問的內容。什麼是以太坊，以及諸如點對點消息傳遞（當時的 Whisper，現在的 Waku）和去中心化檔存儲（當時只有 Swarm，現在還有 IPFS）？一個公共的去中心化共用硬碟。這就是現在無處不在的術語「Web3」誕生最初的願景。
不幸的是，自 2017 年以來，這些願景已經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很少有人談論消費者加密支付，唯一真正在鏈上大規模使用的非金融應用程式是 ENS，並且存在很大的意識形態分歧，非區塊鏈去中心化社區的大部分人將加密世界視為一種干擾，而不是一種志同道合的精神和強大的盟友。在許多國家，人們確實使用加密貨幣來匯款和儲蓄，但他們通常通過中心化方式來實現這一點：要麼通過中心化交易所帳戶的內部轉帳，要麼通過 Tron 上的 USDT 交易。
背景：謙虛的波場創始人、去中心化先驅孫宇晨勇敢地領導了全球最酷、最去中心化的加密生態系統
經歷這一切，我將這種轉變的根本原因歸咎於交易費用的上漲 。當寫入區塊鏈的成本為 0.001 美元，甚至 0.1 美元時，你可以想像人們以各種方式（包括非金融方式）使用區塊鏈構建各種應用程式。但當交易費用超過 100 美元時（正如牛市高峰期時那樣），只有一個群體仍然願意參與，並且事實上由於幣價上漲而變得更加願意參與：那就是 degen 賭徒。
適度的 degen 賭徒可能沒什麼問題，我在活動中與很多人交談過，他們為了金錢加入到加密貨幣，但為了理想而留下來。但當他們成為使用區塊鏈的最大群體時，這勢必會改變公眾的認知和加密世界的內部文化，並且導致我們在過去幾年中看到的許多其他負面影響。
現在，快進到 2023 年。無論是擴容的核心挑戰，還是對於構建一個切實可行的密碼朋克未來世界至關重要的各種「支線任務」，我們實際上取得了很好的進展：
- 真正的 Rollup 開始登上舞臺。
- 監管部門對 Tornado Cash 進行打擊後暫時平靜下來，Railway 和 Nocturne 等第二代隱私解決方案曙光乍現。
- 帳戶抽象開始起步。
- 長期被遺忘的輕用戶端開始真正存在。
- 零知識證明，我們一度認為還要幾十年才能實現的技術，現在已經出現，並且對開發人員越來越友好，這個領域的消費者應用程式即將問世。
這兩點：人們越來越認識到不受控制的中心化和過度金融化不能成為「加密貨幣的本質」，以及上述關鍵技術的成果，共同為我們提供了一個事物朝不同的方向發展的機遇。也就是說，讓以太坊生態系統的至少一部分真正成為我們最初期望的無需許可、去中心化、抗審查的開源生態系統。
一些價值觀
其中許多價值觀不僅被以太坊社區中的許多人所共用，而且還被其他區塊鏈社區甚至非區塊鏈去中心化社區所共用，儘管每個社區都有自己獨特的價值觀組合和不同的重視程度。
- 開放的全球參與：世界上任何人都應該能夠作為用戶、觀察者或開發者在最大程度平等的基礎上參與。
- 去中心化：最大限度地減少應用程式對任何單個參與者的依賴。特別是，即使核心開發人員永遠消失，應用程式也應該能夠繼續工作。
- 抗審查性：中心化參與者無權干擾任何使用者或應用程式的操作，對不良行為者的擔憂應該在堆疊的更高層得到解決。
- 可審計性：任何人都應該能夠驗證應用程式的邏輯和其正在進行的操作（例如，通過運行完整節點），以確保它按照開發者聲稱的規則運行。
- 可信中立：基礎設施應該保持中立，並且任何不信任開發人員的個人也可以證明它是中立的。
- 構建工具，而不是帝國。帝國試圖將用戶捕獲並困在圍牆花園之內；工具完成其任務，與更廣泛的開放生態系統進行交互操作。
- 合作心態：即使存在競爭，生態系統內的專案也會在共用軟體庫、研究、安全、社區建設以及其他有價值的領域進行合作。項目在彼此之間以及更廣闊的世界中實現正和。
在加密生態系統中構建不遵循這些價值觀的東西是完全有可能的。人們可以構建一個稱為「Layer 2」的系統，但它實際上是一個由多重簽名保護的高度中心化的系統，並且它沒有計劃切換到更安全的系統。人們可以構建一個嘗試變得「更簡單」的帳戶抽象系統。比 ERC-4337 ，但代價是引入信任假設，最終消除了公共記憶體池的可能性，這使新構建者更難加入。人們可以構建一個 NFT 生態系統，其中 NFT 的內容存儲在中心化網站上，從而使其比在 IPFS 上存儲這些元件更加脆弱。人們可以構建一個質押介面，將使用者引向已經最大的質押池。
抵制這些壓力是困難的，但如果我們不去做，那麼我們就有可能失去加密生態系統的獨特價值，並以低效率的方式重建現有 Web2 生態系統的克隆。
加密世界很殘酷
加密空間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個殘酷的世界。 Dan Robinson 和 Georgios Konstantiopoulos 在 2021 年發表的一篇關於 MEV 的文章生動地表達了這一點，他們認為以太坊是一片黑暗森林，鏈上交易者容易被搶跑機器人利用，這些機器人本身也容易被其他機器人利用，等等。其他情況也是如此：智慧合約經常遭到駭客攻擊，用戶錢包經常遭到駭客攻擊，甚至更加驚心動魄的中心化交易所倒閉等等。
這對加密世界的用戶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它也提供了一個機會：這意味著我們有一個試驗、孵化和接收各種安全技術即時回饋的空間，以應對這些挑戰。我們已經看到了在各種情況下成功應對挑戰的經驗：
每個人都希望互聯網安全。一些人試圖通過推行強制依賴單一特定參與者（公司或政府）的方法來確保互聯網安全，這些參與者可以充當安全和真相的中心錨。但這種做法犧牲了開放性和自由，並導致了互聯網日益分裂的悲劇。加密領域的人們高度重視開放和自由。高額財務風險意味著加密貨幣世界不能忽視安全性，但各種意識形態和結構性原因迫使它無法使用中心化方法來實現安全性。與此同時，加密貨幣領域處於諸多強大技術的前沿，例如零知識證明、形式驗證、基於硬體的金鑰安全和鏈上社交圖譜。這些事實共同意味著，對於加密貨幣而言，開放方式是提高安全性的唯一途徑。
所有這一切都表明，加密世界是一個完美的試驗場，可以將開放和去中心化的安全方法應用到現實的高風險環境中，並使其成熟到可以部分應用到更廣闊的世界。這是我的願景之一，即加密世界的理想主義部分和加密世界的混亂部分，以及整個加密世界和更廣泛的主流世界，如何將它們的差異轉化為共生，而不是持續不斷的緊張對峙。
以太坊作為更廣泛技術願景的一部分
2014 年，Gavin Wood 推出了以太坊作為可構建的一套工具之一，另外兩個是 Whisper（去中心化消息傳遞）和 Swarm（去中心化存儲）。前者受到了高度重視，但不幸的是，後者在 2017 年左右轉向金融化，受到的關注大大減少。也就是說，Whisper 仍然以 Waku 的形式存在，並被去中心化消息應用 Status 等專案積極採用。Swarm 仍然在發展，但是現在我們有了 IPFS。
過去幾年，隨著去中心化社交媒體的興起（Lens、Farcaster 等），我們有機會重新審視其中一些工具。此外，我們還有另一個非常強大的新工具可以加入到這個三位一體：零知識證明。這些技術被最廣泛用來提高以太坊可擴展性，例如 ZK Rollups，但它們對於隱私保護也很有用。特別是，零知識證明的可程式設計性意味著我們可以超越「匿名但危險」和「KYC 但安全」的二元選擇，同時兼具隱私和身份驗證。
2023 年的一個例子是 Zupass。 Zupass 是一個在 Zuzalu 孵化的基於零知識證明的系統，它既用於現場活動認證，也用於投票系統 Zupoll 的線上身份驗證、類似 Twitter 的 Zucast 等。 Zupass 的主要特點是：你可以證明你是 Zuzalu 的居民，而無需透露你具體是誰。每個 Zuzalu 居民只能為他們登錄的每個應用程式實例（例如投票）擁有一個隨機生成的加密身份。 Zupass 非常成功，並在今年晚些時候應用於 Devconnect 的門票銷售。
零知識證明技術證明我作為以太坊基金會的成員可以訪問 Devconnect 聯合辦公空間
迄今為止，Zupass 最實用的用途可能是投票。 Zupass 作為匿名投票平臺已經被應用到在各種民意調查中，其中一些涉及政治爭議或高度個人化的話題，人們強烈需要保護自己的隱私。
在這裡，我們開始看到以太坊密碼朋克世界的輪廓，至少在純技術層面上是如此。我們可以以 ETH 和 ERC20 代幣或各種 NFT 形式持有資產，並使用基於隱形位址和隱私池技術的隱私系統，在保護自己隱私的同時防止已知的不良行為者從同一匿名集中受益。 無論是在我們的 DAO 中，還是為了説明決定對以太坊協定的更改，或者為了任何其他目標，我們都可以使用零知識投票系統，該系統可以使用各種憑證來幫助識別誰有投票權，誰沒有投票權：除了像 2017 年那樣用代幣投票之外，我們還可以對生態系統做出足夠貢獻的人、參加足夠多活動的人進行匿名投票，或者實行一人一票制。
面對面支付和線上支付可以通過 L2 上的超便宜的交易進行，L2 利用資料可用性空間（或用 Plasma 保護的鏈外資料）以及資料壓縮來為用戶提供超高的可擴展性。從一個 Rollup 到另一個 Rollup 的付款可以通過 UniswapX 等去中心化協議進行。去中心化社交媒體專案可以使用各種存儲層來存儲帖子、轉發和點贊等活動，並使用 ENS 作為用戶名。我們可以在鏈上代幣、個人持有的鏈下證明之間實現無縫集成，通過像 Zupass 這樣的系統進行零知識證明。
二次投票、跨鏈共識發現和預測市場可用於説明組織和社區進行自我管理並隨時瞭解情況，而區塊鏈和基於 ZK 證明的身份可以使這些系統安全對抗來自內部的中心化審查和來自外部的串謀操縱。複雜的錢包可以在人們參與 DApp 時提供保護，使用者介面可以發佈到 IPFS 並作為 .eth 功能變數名稱來訪問，HTML、javascript 和所有軟體依賴項的雜湊通過 DAO 直接更新到鏈上。智慧合約錢包的誕生是為了幫助人們避免損失數千萬美元的加密貨幣，它將擴展到保護人們的「身份根」，從而創建一個甚至比「使用 Google 登錄」等中心化身份提供商更安全的系統。
Soul 錢包恢復介面。我個人現在更願意將我的資金和身份託付給這樣的系統，而不是中心化的 Web2 方案
我們可以將更偉大的以太坊宇宙（或「Web3」）視為一個獨立的技術協議棧，它正在與傳統的中心化的協議棧競爭。許多人會將兩者混合使用，並且通常有巧妙的方法來匹配它們：使用 ZKEmail，你甚至可以將電子郵寄地址變成一個你的社交恢復錢包的守護者！但是，同時使用去中心化堆疊的不同部分也可以產生許多協同效應，特別是如果它們被設計得更好與彼此集成。
將其視為堆疊的好處之一是，這非常契合以太坊的多元化精神。比特幣試圖解決一個問題，或者最多解決兩三個問題。另一方面，以太坊有許多具有不同側重點的子社區，不存在單一的主導敘事。堆疊的目標是實現這種多元化，但同時努力增強這種多元化之間的互通性。
社交層
「這些做 X 的人具有腐敗影響，這些做 Y 的人才是正經的」。說這樣的話很容易，但這是一種懶惰的回應。要真正取得成功，我們不僅需要技術堆疊的願景，還需要堆疊的社交部分。
原則上，以太坊社區的優勢在於我們認真對待激勵措施。 PGP 希望將加密金鑰交到每個人的手中，這樣我們實際上就可以在幾十年內實現加密電子郵件，但它基本上失敗了。後來我們有了加密貨幣，突然數百萬人擁有了與他們公開關聯的金鑰，我們可以開始將這些金鑰用於其他目的 ：包括加密電子郵件和消息傳遞。非區塊鏈去中心化項目通常長期資金不足，基於區塊鏈的項目獲得了 5000 萬美元的 B 輪融資。我們讓人們投入 ETH 來保護以太坊網路，並不是出於質押者的仁慈，而是出於他們對自身利益的考慮：我們得到了 200 億美元從而保護經濟安全。
同時，激勵措施還不夠。 DeFi 項目通常開始時謙虛、合作，並最大程度開源，但有時會隨著規模擴大而放棄這些理想。我們可以以非常高的正常執行時間來激勵質押者前來參與，但激勵質押者去中心化非常困難，純粹使用協議內的方法可能根本無法實現。在上述描述 「去中心化堆疊」的許多關鍵部分都沒有可行的商業模式。以太坊協定的治理本身顯然是非金融化的，這使得它比其他治理生態系統更加穩健。 這就是以太坊強大的社交層的價值，它在純粹激勵無法做到的地方積極強調價值觀，但又不產生「以太坊對齊」的概念，這變成了一種新形式的政治正確性。
這兩方面之間需要取得平衡，儘管正確的術語不是平衡，而是整合 。很多人第一次進入加密貨幣領域是為了致富，但後來他們熟悉了這個生態系統，並成為尋求建立一個更加開放和去中心化世界的狂熱信徒。
我們如何真正實現這種整合？這是關鍵問題，我認為答案不在於一個靈丹妙藥，而在於一系列反覆運算得出的技術。以太坊生態系統在純粹通過社交手段鼓勵 Layer 2 專案之間的合作心態方面已經比大多數生態系統更加成功。大規模公共物品資助，尤其是 Gitcoin Grants 和 Optimism 的 RetroPGF 輪也非常有幫助，因為它為那些需要犧牲其價值觀的傳統商業模式的開發者創建了一種替代收入管道 。這些工具仍處於起步階段，要改進它們，並找到和發展其他可能更適合特定問題的工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就是我看到以太坊社交層獨特價值的所在。既重視激勵措施，又不被激勵措施所消耗。重視溫暖和凝聚力的社區是一種獨特的組合，但同時要記住，從內部感受到「溫暖和有凝聚力」的東西從外部就很容易感受到「壓抑和排他」，並重視中立性、開源和審查制度的硬性規範，作為防範過於強調社區驅動的風險的一種方式。如果這種組合能夠發揮良好作用，那麼它將是在經濟和技術層面上實現其願景的最佳選擇。
特別感謝 Paul Dylan-Ennis 的回饋和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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